Larchaber

纯粹个金剑段子

阿尔托利亚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仍旧漆黑的天花板,窗外夜色沉沉,大道上偶尔路过一两辆车的声音从窗缝挤了进来。
立时即觉酷热难当。
一滴汗从额角滑落,阿尔托利亚不耐烦地抬手去擦,起身越过吉尔伽美什去厨房喝杯凉水。
床铺被汗轻微地濡湿,一离开后皮肤有种难得呼吸的畅快感觉。身体移动带来轻微凉风,略略平复了她的燥热。一杯冰水下去,阿尔托利亚如愿以偿地从头凉到脚。
“吉尔伽美什你个老疯子,不安纱窗也就罢了,开着窗户你是想让全世界的蚊子都来吃我们吗。”阿尔托利亚在他听得见的地方说道,手在空中挥舞,徒劳地想要击灭几架战斗机,但男人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
阿尔托利亚去关上了窗户。在等待大房子装修完毕之前他们只能在这种连空调都没法装的老房子里栖身,倒不是说他们没钱住宾馆,相反,吉尔伽美什的钱够他们住八辈子的五星级酒店,只不过是因为他对别人洗过睡过的床单有种相当强烈的抵触而已。自己租房子住时所有的床单被罩都是由他们自己处理的,大概是这个给了他些奇怪的安全感和栖身低档社区的理由,有点死爱干净活受罪的意味。
这么一折腾,阿尔托利亚反倒睡不着了,她在一边的藤椅上坐下,看着那个男人一头金发睡得乱七八糟,全然无白天的威风和狂妄。即使是现在她也不是很理解自己选择这个男人的理由,他们在一起就是个莫名其妙说不清原因。
阿尔托利亚只知道现在的生活很平静和谐,黑夜降临时她不用再提心吊胆地等待天明,虽然已经迈入和平年代,但真的有敌人的话吉尔伽美什的王之财宝会让那家伙死八百遍连骨灰都不剩。阿尔托利亚想起他们有一天去逛水族馆,一旁都是卿卿我我的小情侣,他俩便也入乡随俗地手拉着手,不看介绍,吉尔伽美什给她讲海葵、鲸鱼和企鹅,讲北极的冰原上如果三公里之内遇到北极熊而你赶不到科考站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
阿尔托利亚反驳,有我的圣剑和你的王之宝库,哪里有game over的道理,吉尔伽美什在嘲笑的表情中打出了GG,猎杀北极熊是违法的,阿尔托利亚这才不说话。
虽然那些都是他生前从未见过的物种,但他却侃侃而谈,就好像对它们了如指掌似的,她不得不感叹智慧的原典涉猎究竟有多么广泛。路过某个巨大的水箱时阿尔托利亚扭头去看,正对上一只硕大的章鱼。
蓝色的波光下她变了脸色,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男人发现不对赶紧扶住她的肩膀,还没等她说什么,那只章鱼已经被凭空出现的三四十把刀剑钉死在最远处的墙壁上,深色的血液溶在水中。几吨水被搅得哗哗作响,不难想象那刀剑降临时有着多么大的力量。
………闹大了。
阿尔托利亚赶紧把他拉走,脸色更苍白了。虽然不声不响地离开不符合她有错必认的性格,但当下更需要费心考虑的事,是要保证魔术之力的隐秘性。太过诡异的因果关系使这件事最终调查无果,后来甚至上了电视。监控截图里附近的几个人包括他俩都被打了马赛克,更尴尬的是后面有一对正热吻的情侣,成功而无心地将所有人关注的重点放在了水族馆里应不应该秀恩爱,完全带偏了事件原本要表达的内容,章鱼的死因最后也无从说起。

“你不能喝冰水。”男人嘟嘟囔囔的,打游戏太晚让他难得地没多少和她腻在一起的兴趣,他打着哈欠伸手捞她进怀里,熟练地找到地方,手掌揉了揉她的肚子。蚊子嗡嗡地飞着,男人按亮手机,一把将靠近光源的战斗机扑杀,令人烦躁的噪音终于消失。
“英灵可不像活着的时候那么多事。”重新回到热岛,阿尔托利亚有些不快地反驳,“睡吧,明天还要出门。”
“去哪来着?”
阿尔托利亚清了清嗓子。
“去圣杯的遗址。”
吉尔伽美什怔了一下,索性也不睡了
“怎么忽然想去那了?”
“…”阿尔托利亚犹豫了两秒,最后还是坦诚相告。
“我怀孕了。”她的声音很清晰,“我想带他去看看他父母相遇的地方。”
吉尔伽美什并没流露出什么表情,似乎已经料到会有这件事发生了。他紧了紧自己正搂着她的胳膊,让她更靠近自己些。
“你知道,咱们第一次不是在山里见的。”
“我知道。”阿尔托利亚反驳,“因为大火,冬木市原本的老城区早都烧焦了,包括那个码头,现在建起来的都是新城区。你在这里呆的时间比我长,你应该更了解才是。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孩子能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也有圣杯的原因在。”
“我只是有点好奇,被一个你已经了解了本质的东西帮了个忙,如果换作我的话估计会愉悦到吃屎。”
“有吃屎的感觉,”阿尔托利亚咧嘴笑了笑,“但我也很开心。”
“你开心就行。”吉尔伽美什搂着她闭上眼睛,“睡吧,既然出门那就把精神养好,我可承担不起一尸两命的打击。”
“什么时候把你这个狗嘴洗洗,说的那话都招人烦。”阿尔托利亚闭上眼睛,打了个哈欠。
“亚瑟。”
“怎么了?”阿尔托利亚的眉毛下意识地一蹙,平日里他很少用这个名字称呼她,这莫名其妙地有了种疏离感。
“如果很多年以后,我们再死去的话,”他仍闭着眼睛,“你打算,给这个新的人生,一个什么样的墓志铭?”
“…”
————————
三年前,作为第四次圣杯战争的最后胜利者,他向圣杯许愿,要求自己和骑士王以普通人的身份留在这个世界上。
虽然成功了,但由于本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所以即便是号称万能的圣杯也只能给他们以平常人的肉体和寿命——不过,这对于他们来说已经足够了。以自己的意志来自由决定事情,不必担心自身因御主的安危而受到波及,忘记那些痛苦和疲惫的厮杀与争斗,只是简简单单地活下去,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
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这个话题还有些早。阿尔托利亚怔住了,一时间不知怎样回答。
吉尔伽美什半天没听到动静,睁开眼睛看到她皱眉思考的样子,心里忽然一揪地疼了。他抱住她的脑袋塞进怀里。
“睡吧,逗你玩的。到时候我陪你一起想。”
“走开,热死了。”
孩子。
他闭着眼睛,睡意却早已消失殆尽。
实际上一开始吉尔伽美什是不赞成她要孩子的,原本他们自己就是不稳定的存在,在不知道能否对他负责到底的情况下,要孩子确实是个不甚理智的选择。而且更重要的是,那会很疼——
推算起来的话,大概是两个月前那一次。那天家里没有东西了,他抱着侥幸没做任何措施,结果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摇到了那个中奖号。
就是莫德雷德。
阿尔托利亚被推进手术室之前都在试图给他宽心,最后交握的手还是不得不被扯开。要求这段生命的目的就是体验未曾体验过的事情,亚瑟王不相信这会比讨伐伏提庚时受的疼痛要更严重。
——————————
莫德雷德并不是个听话的孩子。渐渐地离开了幼儿园,上完了小学和中学,勉勉强强地完成了大学学历后勉勉强强地上着班。十岁的时候她就已经和阿尔托利亚的身高平齐,脸上仍带着稚气。又过了十几年后,接近结婚年龄的莫德雷德已经和他们的外表年龄十分接近了,三人难得地一起上街往往会因路人的眼光而最终落荒而逃。吉尔伽美什还曾开玩笑说,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这会是个未婚哥哥带着两个未嫁妹妹的奇异家庭,明明都长得赏心悦目,岂有单身的道理。
当然,她也知道圣杯的秘密。虽然平日里很少表现出来,但她心底还是在为他们而担心,尤其是对她的母亲——这个世界里,她是阿尔托利亚和吉尔伽美什的孩子,由于因果律的作用,她曾拥有过的性格被完完整整地复制了下来,阿尔托利亚对此还松了一口气,虽然很难教养,但毕竟,莫德雷德还是她所熟悉的那个孩子。
一转眼又是很多年过去,不习惯记录时间的他们总是会不自觉地遗忘这个概念。直到有一天早上阿尔托利亚醒来的时候,身体内部某个角落碎裂的感觉让她吃了一惊。
从圣杯那取得的肉体不会变老,所以即便是已经在人间生活了六七十年的他们依旧外表年轻如刚被召唤到这个世界,但阿尔托利亚知道,命运从未收敛过它的残忍本性,狰狞的爪牙始终紧紧地跟在他们的身后。
身体内部在逐渐碎裂破损,终有一天他们会以完整的外表和内部支离破碎的身体迎来死亡,只是他们谁都说不清那一天什么时候回到来。

变故来得很突然。一晚两人一如既往地相拥而眠时,阿尔托利亚突然爬起身摁亮台灯。
臂弯被她猛地推开,饶是吉尔伽美什也吃了一惊。
“怎么了?”他厉声问道,嗓子开始不由自主地发紧。
阿尔托利亚跳下床,头也不回地朝他摆了摆手,她已经说不出话了。碎裂的器官碎片堵在喉咙口,正随着她的颤抖逐渐落在洗手台里。妖娆的红花绽放,阿尔托利亚拧开水龙头,让水将碎片冲下下水道。
洗手间里回荡着她一阵阵呕吐的声音,昏黄的灯光下,色泽暗淡下来额发垂下挡住了她的脸,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吉尔伽美什愣在门口,虽然早已做好看到这一幕的心理准备,但那时这一切毕竟还都是没有发生的事情,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已经,无法挽回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吞咽功能因频繁使用而渐渐麻木,即便仍有碎片上涌,阿尔托利亚也再没有能力再将它们咳出来了,她扭头看了男人一眼,上涌的疲惫感终于将她淹没。她双膝一软,无力地栽向地面。
吉尔伽美什一步上去接住了她,用毯子裹住她的身体,搂着她靠在床头上。
他们都知道,这就是她的大限了,无论怎样她的寿命都无法再得到延长。阿尔托利亚虚弱地干呕着,脸色苍白,身体软得像没骨头。
“你后悔吗。”因为今天的痛苦。
“不。”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梦呓,“没有过,哪怕是一分钟都没有过。”
这本就是个奢求,他们只不过是在从这个美好的梦中醒来而已…虽然是以死亡的形式。
“那你,想好你的墓志铭了吗。”吉尔伽美什低声说,手轻轻地抚摩着她的头发。
“想好了。”她回答得很快。
吉尔伽美什想,也许在很多年前他问她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在考虑这个问题,但也许只有迎来死亡的那一刻她才能真正有话要说。
“嗯。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墓碑?”
在那个被无数人虔诚参观着的墓碑上,写着“伟大的亚瑟王长眠于此处。”
“不需要。”阿尔托利亚的手指点在他的胸口,“我不希望我的死亡会在这个世界上留下多余的痕迹,总有讨厌的杂种惹我清净,所以,墓志铭就留在这里好了。”
他低头看着她,那个他好些年都没怎么说过的词从她嘴里蹦出来,有种莫名的错位感,或者说她是想开个玩笑让他宽心,但勾起的嘴角瞬间抿了起来,吉尔伽美什发现,这样苍白的玩笑不过是劣质的麻药,虽取得半秒钟的喘息,但随之而来的效果是,想要被遮盖的痛苦反倒是愈加诛心。
“那就说说你的墓志铭吧。”
“阿尔托利亚 潘多拉贡,长眠与此处。”她的手指在他胸口一笔一划地写着。
“就这么简单?”
“是的。”
“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了。所有的话已经说完了。”阿尔托利亚没有在看自己破碎的、逐渐化为光点的身体,而是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
千言万语涌上他的喉咙,但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怀里已经空空如也,那躯壳早已崩溃融入空气,亮光退去,像是满怀的萤火虫同时陷入了沉睡之中。在那双眼睛也将分崩离析之前,他设法挤出了几个字。
“那,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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