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rchaber

【出茶】the funeral 01

【出茶】the funeral 01
文:Larchaber/绿谷出久厨

“今天,我们为共同送一位伟大英雄的最后一程,而聚集在一起。”
有人站在那被置于礼堂中央棺材旁,柔软的墨绿色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一身黑色正装勾勒出他已经挺拔起来的身形。没有人对这个安排表示异议。绿谷出久,那年优秀毕业生,欧尔麦特最自豪的学生之一。
绿谷出久。
他原以为自己一定会搞砸,控制不住情绪当众失放声大哭,但实际情况与他的想象大相径庭。脊背坚硬地支撑着身体,使他得以稳稳立在这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大脑正常运转,绿谷出久从记忆深处中找出恰当的词语,一字一句缓慢地开口。
“在混乱动荡而又黑暗无比的年代里,他挺身而出,为我们指明方向,以一人之力撑起一片光明的可靠未来,我们这一代新人甚至是听着他的传说长大的。”
“他有着很强的人格魅力,深受我们的敬仰与爱戴。即便身体已然陷入衰弱,那个男人也没有就此屈服。他继续着自己与命运的抗争,并将希望的火种传了下去,一直到死亡,都在竭尽所能地保护它,培养它。他是我们的恩师,是所有人的英雄,是我们前行的方向,是支撑着所有人意志的力量来源。”
他的语言朴素,声音平淡冷静,却又有着极强的感染力,起到了相当大的安抚作用。那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依赖的可靠感几乎与欧尔麦特一般。寂静中人人低着头,尽力忍住喉咙深处的哽咽。
“如今,这盏我们曾以为永远不会熄灭的指明灯熄灭了,但其绽放过的夺目光芒永远留在我们心中。它照亮过过去,还会继续照亮我们的现在和未来,指引着我们争取希望与光明。”
“愿亡者安息。”
有人从旁边靠近,抬着棺材出了教堂,接下来的流程交由牧师主持,绿谷出久回到人群之中,和众人一道向教堂后的公墓走去。

距离棺材入土还有一段时间。天阴沉着,压抑得让他喘不过来气。
绿谷出久只觉得疲惫得难以再继续硬撑,便不自觉地停下脚步独自立在原地,任由沉默的人群从他身边擦肩而过。黑色西装下,汗水沿着背脊流动,已然宽阔的肩微微下垂,将他的疲态尽显无遗。
这些天里他一直强打起精神奔走安排欧尔麦特的后事,虽然剧烈的痛苦时时刻刻都在折磨着他的神经,但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流过泪,用尽力气勉强伪装出平静的面孔,是为了不让局面向失控滑落,无论什么时候,悲伤都传染得比瘟疫都快。作为被欧尔麦特选中的人,他需要做的和欧尔麦特一样,把脆弱和悲伤藏在面具后,用坚强和冷静继续引领所有人前进。
早在选择走上这条路的时候他就做过心理准备了。他还做不到像欧尔麦特那样任何时候都笑出来,但他只要不露出软弱就足够了。
欧尔麦特。
闭上眼都是初遇那一天在城市上空看到的景色,那时他正抓着英雄的衣角,沉浸在兴奋之中…那个瘦弱的英雄曾在夕阳里朝自己伸出手,说“你一定能成为英雄”;在黑暗的海滨公园里陪着挥汗如雨的他一起等待黎明;他们并排在落叶纷飞的小路上跑步,在食堂吃午饭,在办公室分析战斗方式,在病房哈哈大笑;变回瘦弱状态的同时两人共同陷入惊慌,东奔西逃才得以掩饰;对隔着镜头的那句“下一个就是你”心领神会…耳边好像还能听到他说自己的招牌台词“已经没事了,要问为什么——”
绿谷出久情不自禁地想要跟上那个节奏,和儿时无数次地回看那个录像时所做的事一样,唇齿相碰…
说出来吧——那句他一直都渴望着能毫无负担说出的话…就好像他们俩此刻正肩并着肩,眺望夕阳向海平线坠落时,要对着全世界大声说出自己的豪情壮志一样…
空气穿过,发出铿锵有力的音节,终于与脑海里的声音重叠。他听得一清二楚。
因为——
“我来了!!”
哪怕一次,哪怕一次,能再次感受到一次你的温暖也好…
伸出手不再是那夕阳,视线对焦,他的指尖尽头是那副被静静置于草地上的棺材,众人正在等待将它深埋于地下。
绿谷出久怔怔地原地站了许久,忽然发现自己脸上的肌肉正在颤抖,热泪灼烧着眼眶,尽力维护着的苍白面具正趋于碎裂。
那个时候转过头总是能看到那无畏的笑容,但那…都变成了叫作回忆的东西…现在,以后。我都再也,再也无法触碰到你了。
不行啊,不妙啊,绿谷出久,冷静下来,冷静,你才是最不应该软弱的那个人啊——
他把别人好不容易打理平整的领带扯开,大口呼吸着流畅起来的空气,企图抑制住这一股汹涌而来的浪潮。再强迫自己继续思考欧尔麦特已经死去委实不可取,他需要些其他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就像麻醉剂一向颇受被手术刀惊吓到的肌肉欢迎一样,他极度渴望能得到片刻平静些的麻木,只要能暂时卸下这负担就好。哪怕一会也好,能够他暂时 依靠着,逃避一会现实就行…

大脑里嗡嗡地响,御茶子透过模糊的泪眼,远远地凝视着独自一人站在一边的绿谷出久。
很熟悉,又有些陌生,与她过去曾一直注视着的、奔跑着的背影如此不兼容——一转眼又是两年多过去,一直到这场聚集了半个职英精英的葬礼她才得以再见到他本人,他变了,不再像过去那样容易慌乱与羞涩,一举一动中流露出些许成熟的气息,和她在电视上看到的一样。
丽日御茶子原以为自己的意志已经足够坚强,但在目及他遥远背影的那一刻,心底深处像是浮现出了一片涟漪一般,轻轻地颤动起来。
你过得怎么样呢?即便这是你一直期待的梦想,你也是一直在自豪地走这条路,而不会有一丝丝的后悔或者难过吗?这些御茶子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虽仍未到达欧尔麦特的水平,但他出色的执行力正在逐渐得到媒体和人民的赞扬与支持。当他强力的一踢使敌人晕头转向地浮在空中时,路过的所有人都会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等待那致命一击的降临。
“SMASH——”几乎是随着数万人共同的呐喊,绿谷出久挥出与欧尔麦特极为相似的最后一击,无数次地以胜利结束战斗。可只有很少的人知道,他的手臂早就已经伤痕累累到无以复加,还在学校时御茶子就曾听到恢复女神说过,如果他一直超负荷地使用手臂,早晚有一天韧带就会因承受不住过大的力量而废掉。御茶子不知道那个极限在哪里,好几次想要找到他当面去说这件事,却又不知道要怎样表达自己的担心。
他自己一定是知道的,或许会自己注意的吧…御茶子只能这样安慰自己。而且…她也没有担心他的资格了吧?两年前,在咖啡厅的废墟旁边,她曾明确表示过他们的未来毫不兼容,这无望的感情只会成为他和她的绊脚石。所以,他无论做什么都与你没有关系,你能做的、好像能与他有关系的事情很简单,离他远远的,然后像他一样努力为未来奋斗,无论是学生时代,还是成为职业英雄之后,这个信念都不能变。
即便,即便你早已经赶不上他的脚步了。
御茶子默默地转眼去看那副棺材。
醒醒吧丽日御茶子,这是欧尔麦特的葬礼,结束就快点离开吧,以后一定多来看看老师…呐老师,你理解我的心情的吧?应该会原谅我今天这么失态的对不对…是的,也许总有一天我会释怀会放下小久的,但至少不是今天,不是今天。要回去。要回去。不能在他的面前失控。不能被他看出来,自己还在乎。就算你仍然在意出久,也不能放任自己被这无望的感情淹没…——对,这就是目前自己能做到的事!!走!!快走!!!…对,就这样告诉自己——你们不是一路人!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那双她怎么都无法习惯的高跟鞋已经让她身体失去平衡向地面倒去,速度快得让她来不及使用个性。她紧紧闭上眼睛,祈祷自己不会摔得太难看。
并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感,御茶子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碰触到她皮肤的修长指节将两人的热度连接起来,那手臂坚定而温柔,有着极强的安心感。
就好像…
就好像…
即便已决定不再与之有某些妄想中的关联,可这温暖实在让人舍不得离开,一切心理防线尽数崩塌,御茶子的头发贴在那人胸口,一颗心慢慢沉入谷底。
怎么可能忍心再无任何联系呢?
她没必要在他面前逃跑的。他懂她的想法,他什么都懂。他和她的心情本就一样,从未变过。
“好久不见。”她听见那人低低地说。声线带着一丝久违的异样情绪。
御茶子抬起头,此刻他面具破碎,眼里一副梦游的神情,跌跌撞撞毫无自卫能力,苍白脆弱得宛若一个失去了心脏的木偶。
——好久不见。
她知道,若是以这句话为开场白,他必定是有话要跟她说,但这个人现在还是无法从恩师去世的悲伤情绪中解脱出来。男生的表情让她瞬间抛开了自己的私人情绪,下一秒她便如再也无法忍受了似的抬起手,将绿谷出久那张苍白的脸按在自己肩头。
“怎么了。”他没有拒绝,头埋在她头发里,声音隐隐约约地能听出颤抖。
御茶子更用力地抱着他,脸颊贴着他一如过去的柔软头发,生生把自己的眼泪憋了回去。
“刚刚你——露出了求救的表情。”
此刻她已经看不见他脸上表情的变化,但御茶子也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心事被一语说穿,他在恐惧地发着抖。
是的,这就是你选择的路,远比后方英雄来得艰辛。作为一个要登上顶点的英雄,你能和几个人倾吐心事呢?充满未知的黑暗,无数恶意在此潜伏,每个人都在摩拳擦掌。而职业英雄们正是被这黑暗包围着、监控着的存在,若有一点疏漏都可能导致突围的失败,无可选择,只能时刻打起万分精神应对,今天也一样,虽然周围都是同伴,但作为他的继承者,你只有和欧尔麦特那样,一直以坚强形象示人,才能引领人们心无旁骛地前进。
无法释放痛苦,这很残忍,可人本是有极限的动物,过载只会导致精神崩溃。你本不必在我面前伪装的。所以,这次换我来坚强,这样我就能安慰你了。
“哭吧。”她的手按在他的后脑勺,动作轻柔而坚定,“没有别人会看到,这里只有我。”
他们彼此拥抱,他的手更加用力地环着她。这个世界里除了他俩以外没有别人。他知道她一个字都不会外传,她那么温柔,就像一座密不透风的墙一般可靠地接受着他的一切。他本没有必要在她面前伪装的,任何负面情绪都不会伤害到她,因为她什么都懂。
也许是累到不愿辩解,也可能是想要发泄的欲望太有诱惑力,绿谷出久再没有说一个字,任由悲痛冲过警戒线将理智彻底淹没,呼吸骤然急促,脑中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绿谷出久卸下那破碎不堪的外壳,边界模糊的血肉随之暴露,血淋淋的心脏在里面疼痛地跳动着。
——英雄终于在她的怀里失声痛哭。

tbc
2017.8.28

 
评论(4)
热度(60)
fate金剑,产出已整理至合集。
© Larchaber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