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rchaber

【金剑】共七夕 12.7修改版

【fate金剑】共七夕 
 
 文/Larchaber 
 
今天迦勒底依然十分和平。大概。 
“凛君,guda。你们二位来一下。”一袭白衣的罗曼在走廊尽头招手,表情少有地十分严肃。 
“叫你们二位来,有一件重要的事。”罗曼喝了一口茶,“前些天,我在时空维度上发现了些不同寻常的事情。” 
“在冬木市被污染的前一天,城市的近郊地区出现了一个异常的魔力波动,因果律产生了些轻微的扭曲,”罗曼说,“也许和背后的黑幕有关,我也不是很确定,但适当的调查还是必要的。” 
他的手指轻轻一敲面前成排设备的某个按钮,图像被清晰地呈现在巨大的屏幕上。 
“一年才会出现一次的地点,说是特异点并不过分。”凛君看着屏幕,表情很严肃。 
“明天晚上会把你们传送过去,你们还有一天半的时间准备。还有,虽然说起来是很重要的一件事,但其实没有那么严重啦。”许是凛君的表情太严肃,罗曼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额角,“只是个魔力源的探测工作,毕竟你们平常也很辛苦嘛,前几天guda耗尽一次了ap,今天似乎也还没恢复过来。因此我想,你们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轻松一下。毕竟,一切都崩坏之前还是有很多美好的事物,不是吗?” 
罗曼展开一张地图,“大致是这样的,轮流驻防制,guda的人在这里,凛君的人在这里。一小时一班,一班两个人。剩下的就在街上,到时候你们就带着这张图过去,明白了吗?……现在咱们来商量一下带哪几位英灵去……”他的话忽然被打断了。达芬奇已经扑了上来,“带上我一起吧!而且!既然是夏日祭典的话当然要入乡随俗才是,你们的衣服就交给我来设计好了,我可是魔术工房的老板娘!” 
“你在兴奋些什么,给我留下来清点材料库存,然后列出个清单给我。”罗曼面无表情。 
“什么啊,太残忍了……”达芬奇泫然欲泣。 
“总之,准备好衣服之后就开始。还有,”罗曼转过头,“凛君,在你走之前,记得把伊丝塔关好,迦勒底已经承担不起第二次工房被扫荡的大灾难了。” 
“好的。”凛君露出了惭愧的表情。 
达芬奇(棒读):啊,好开心啊。 
 

  两位master将意思传达给英灵们之后就离开了,说是找阿拉什商量刷狗粮本的事。但有些人似乎还沉浸在拯救人理之外的奇怪辩题上,大概也只有英雄王这种什么都见过的才会对拯救人类什么的没太多紧张感。其他人已经识趣地退出房间并关上了门,屋里只剩下阿尔托利亚和英雄王,他还在缠着骑士王不知道在说着些什么。 
“拜托!不要再问我了!送master巧克力怎么了啊,话说白情日那天你不也一身牛郎装,说着什么「今夜不醉不归才是男人的浪漫」之类的话吗,有什么资格要求我!”阿尔托利亚堵上耳朵,对纠缠不舍的英雄王大叫。 

  “那又如何,我是在表达对master的感谢啊,是牛郎的装束没错,但我也不会轻易把心交出去的啊,倒是作为女性的你轻易给出巧克力,难道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都说了那是在表达谢意。来迦勒底一年多了难得有次机会,”阿尔托利亚忍无可忍,“我不会再解释了,虽然根本就没有解释的必要!” 
“当然有必要。而且我还要表扬你的这种自知之明。” 
“什么?”阿尔托利亚一时没转过来弯。 
“是作为吾妻的自知之明。”吉尔伽美什一把揽过骑士王的肩,“总之,下次就不要送他了,要是我一发火弄出事端的话,再把你留在迦勒底可就难了。” 
“喂,你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吧。guda子和凛君几近拼命地把咱们召唤出来的原因你又不是不知道。” 
“知道,维护人理。这么重要的事没有你的master是不行的对吧?所以明天一天你都是我的了,巧克力的事既往不咎,很公平吧。” 
“……master还没说一定带我去。”阿尔托利亚内心还在挣扎。 
“那他叫你过来干什么,毕竟在未知的情况下,带着有领导力加成的光炮可相当的有安全感。” 
“光炮可是saber的立身之本。”他话里些微的取笑意味让骑士王自我辩解似的翻了个白眼,“好了。我要去找master核实一下。你一会有什么安排?”虽然并不是很关心,但她还是礼貌地了一句。 
“去刷狗粮。” 
“喂等下。”骑士王看他转身要走,又说道,“既然明天要去特异点的话,还是节省下体力以防万一吧。” 
吉尔伽美什转过身看着她意味不明地笑了,骑士王感觉脸都在发烫,“我是说,guda子明天会吃不消的。” 
吉尔伽美什还是笑。 
“你,你笑什么……” 
“没什么。你果然不适合撒谎,骑士王。” 
吉尔伽美什转身离去。 
 
 
夜幕已然降临,但处处燃着的灯笼却赋予这里以截然不同于白天时的风情。 
这是一条繁华的街道。笔直的长街,两旁建着精巧的木屋,店铺朝向游人的一侧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商品。热气腾腾的章鱼烧,泛着光亮的苹果糖,古朴而不失精致的护身符;还有扔飞镖、捞金鱼等游戏,让人眼花缭乱,数不胜数。各式布幡随清凉的夜风轻轻飞舞,透出古意的店铺名也随之映入眼帘。 
冬木市近郊。因保留着较为完整的古老民俗而受到政府的保护。所幸并未完全为商业化所侵蚀,仍不失为必游一景。 
欢乐的气氛逐渐高涨,笑声此起彼伏。孩子们从游人的缝隙中穿过,三五成群地跑向捞金鱼的池子;女孩子们踩着木屐,端庄挽起的发髻使得她们微微抬起下巴,颇有江户时期贵族少女的风范;年龄大些的人与身旁人闲聊,手中不住地摇着折扇。 
这时,一群与日式风格有些格格不入的人群出现在众人面前。虽然他们都穿着本地传统的浴衣,动作也颇为拘谨,但鲜艳明亮的发色和高大的身材一看便知不是本地的人。 
对于这里来说,一年一度的七夕之日不仅仅是一个节日,更是当地一个极为重要的收入来源,所以就算出现外国游客也并不稀奇。 
“啊,是斯卡哈小姐!晚上好!”玛修忽然喊了出来,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把嘴捂上,但仍然难掩惊讶之情,“您这一身打扮,是在……”玛修的视线被递过来的热气腾腾的小吃吸引了过去。 
“章鱼烧。呼,张嘴。好,怎么样,很好吃吧?” 
“很好吃,不过您这是……” 
“我和库丘林想要体验一次当店铺主人的感觉,”斯卡哈一身围裙,酒红色的长发规规矩矩地束在脑后,“我敢说,章鱼烧这种东西很好做,不像他,笨手笨脚的戳坏了好几个。” 
黑色的库丘林张开手掌,“因为有爪子。” 
“总之,能暂时摆脱梅芙的纠缠,被老师嫌弃一会倒也好呢。”斯卡哈愤愤不平,“来玛修,这盒给你吧,你有遇到骑士王吗?我猜她应该会喜欢这个。” 
“她是第一组布防的人,如果是现在的话,她应该正在指定位置待机。”凛君接过话。 
“骑士王他们的时间也快到了,还有十分钟就是我们了,前辈。”玛修说。 
“马上就要到最热闹的时候了,”guda手里拎着金鱼,看着熙熙攘攘的长街,“真是可惜啊,咱们估计要赶不上了。” 
“我和库丘林也是这一组。虽然有点遗憾,但还是任务要紧。”斯卡哈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是的。”几个人都点了点头。毕竟迦勒底一向以维护人理为最高的行动准则,无论是怎样的事情都不能让他们的脚步慢下来半分。 
“吉尔伽美什在哪?”guda忽然问道。 
“因为巴比伦之门的性质,他负责解决突发状况。”凛君说,“所以他在这条街上,视野最好的地方。” 
二十分钟后,斯卡哈和库丘林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和老板打了个招呼后就离开了,匆匆赶向指定地点。 
巨大的蛮力将老板无声地拖入店铺柜台的黑暗之中,几分钟后,穿着同样白色围裙的人形缓缓立起身形。他向上拽了拽口罩,一言不发地将新出锅的章鱼烧向前推了出去。没有人发现角落里这家小店的变化,人人都沉浸在欢乐之中,对即将来临的危险浑然不知。 
 
骑士王换完岗的时候已经是街上最热闹的时候了,即便是在远处的小山上也能闻到食物的美妙香气。她一抬手将圣剑收回空气之中,手里扯着衣角,小心地绕开丛生的灌木。 
不得不说,达芬奇真的很用心地做了每一个人的衣服。尺寸刚好,花纹素净而不失华贵。软布上的花朵暗纹随着光线变化而呈现出不同的光泽。话说这个颜色,是用了圣晶石吧…… 
紧绷了太久,难得的放松让人倍感惬意。像是长期浸泡在雨天中的花朵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光照,阿尔托利亚的心情忽然有些欢呼雀跃。她来到了长街的入口。深红色的鸟居一派庄严,来来往往的人从这里穿行。 
“七夕快乐,祝你早日脱单哦!” 
路过的人对她大喊。漂亮而又独行的女孩子总是让人愿意从心底祝福。阿尔托利亚注视着成双成对的人脸上露出的甜蜜笑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今天是传说中的七夕之日? 
欢乐的笑颜随处可见,食物的香气如海水一般涌入鼻腔。阿尔托利亚递上了相应数额的硬币,不一会便盆钵满怀,腾起的热气把她的脸烤得通红。 
“来许个愿吧!”女孩子拉着她的衣角,将那棵挂满了纸条的树指给她看。 
“这是做什么的?”阿尔托利亚纳闷。 
“许愿啊!”女孩笑眯眯的,“一个人吗?有很多人许愿找到男女朋友的哦,很灵验的!” 
“……我还不急这个。”阿尔托利亚摆摆手,一脸无奈。 
“你这么漂亮,肯定会有很多人追的。那你一定会有其他愿望的吧,”女孩子不由分说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另一只手利索地塞给她红绳红纸,还有一支铅笔,“来,试着想一想,有什么希望得到的东西。” 
希望得到的东西……吗。什么沉重的事情都不想,真是开心啊。不想过去,不想迦勒底,不想特异点,也不想……吉尔伽美什。 
这个名字莫名其妙地就从脑海里蹦了出来,她有点无语。他算是个很沉重的东西吗?如果是指他那身铠甲倒也合情合理……她忽然想起自己好像还答应过他什么事。 
“明天一天你都是我的了。”并且是拿着EA说的。 
那愿望就写这个吧! 
“希望清静。” 
骑士王将愿望卷好交给了那个树下的女孩,给自己鼓了鼓劲。没关系,不怕他! 
那么他在哪里呢。她向四周看去。虽然并不是什么值得期待的事,但她也要全力以赴。视线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直到最远处街尾那高大而华美的建筑。男人正靠在木制的栏杆上一口一口地喝着清酒,若有所思。 
那大概是这条街上视野最好的制高点了吧……倒也符合他的性格。居高临下,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夜风吹过,悬挂在楼上的红色灯笼也随之轻轻摇晃,像是在发出无声的邀请。 
 
 
缺乏光源使得楼内有些黑暗,木制的楼梯发出轻轻的声音。沿着盘旋而上的楼梯,她一步步来到了顶层。 
这一整层都是一个宽大的和屋,阿尔托利亚拉开纸门,进入内室。映入眼帘的是宽敞的露台,街上鼎沸的人声迫不及待地一拥而入,金红色的余光在桌旁镀上一层柔软的光晕,纸质的红色灯笼轻轻摇晃。 
内室空荡荡的,中央摆着一张小几,桌上两碟酒相对而置。 
主人显然是意料到了她的来临,已经在榻榻米上摆好了柔软的垫子。 
她默默无言地在小几旁坐下,等待着。 
“你来了。”声音从露台传来,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走进内室。 
看得出他已经喝了不少,但似乎仍无醉意。只是那双红眸更加深邃,让她捉摸不透。 
“如你所见。”骑士王平静地说,“我一向信守诺言。” 
“哼。”像是嘲笑她的一本正经,他居高临下地嗤笑一声,“别那么拘谨。你是我的客人,也应该尽到客人之礼。” 
“什么礼节,还请指教。” 
“当然是要尽力使宾主尽欢。”吉尔伽美什下巴指了指她面前的酒盏,“不尝尝看么?确实是好酒。” 
“竟然也会赞美什么东西,真是难得,一点都不符合你挑剔的性格。” 
“无礼,不过暂且原谅你好了。”他倒也没生气,在桌旁坐下。 
“……”阿尔托利亚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香久久地回荡在口腔中,甘冽而浓郁。如他所言,的确是好酒。但莫名地,她并没有多少想要细品尝的兴趣。 
街上欢乐的气氛即将达到临界,与室内的沉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街上鲜艳的灯光到这里也只剩下柔和的光晕,在酒盏中荡出破碎的光影。 
两人隔着桌子相对而坐,他自顾自地呷着酒,似乎完全没有说话的意思,骑士王也只有拘谨地坐在那里,小口小口地喝着酒。 
太尴尬了。 
其实她的内心还是很纠结的,因为就算那些过去都重新来一次,她也依旧会选择与他刀剑相向。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该重新审视他们的关系了,但她做不到。虽然时过境迁,他们早已不复当初相互敌对的立场,但来到迦勒底以后,一看到他也会条件反射般召出圣剑,master表情多么尴尬地阻止都白搭,后来稍微好了一些,但即使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她全身的肌肉也都是紧绷的,下意识的防备早已深入骨髓,成了她难以改掉的习惯。 
来到迦勒底以后他从未做出任何超越现有并肩关系的表示,只是粗浅地开一些玩笑,说白了只是玩梗,对于她的防备行为也从来都没说过什么。甚至在那一次,他唯一说的话,也只是原谅。也许他早已放弃了对她的执着,仅仅将她当作一个故人看待,因此才能毫无波澜,无动于衷地对待她了吧。 
醒醒吧骑士王,他早已经向前看了,而这个仍然囿于过去的自己却一直在恶劣地对待他,却根本没有将他当作一同努力维护人理的同伴,这实在是可耻。 
向前看吧,骑士王!可以和他做很好的朋友!毕竟他也是个很不错的王!……虽然王道并不契合…… 
忽然好气馁啊。 
屋里被突兀的光芒映亮。 
“我,我们去露台看吧,视野会很好。”骑士王克服了尴尬的情绪,但语气还是有些身不由己的生硬。 
在努力试着活跃气氛,但效果欠佳。还有这种被发了好人卡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吉尔伽美什垂眸喝酒,心里如此评价道。 
“那种平民游戏有什么意思。”他本想这么说,一抬眼忽然愣住了。 
吉尔伽美什怔怔地看向对面,虽然还未与夜空正面相遇,但那跃动着的灿烂光芒已然映入他的眼帘。烟花在女孩的瞳孔中起落,如同一颗石子落入密林中最清澈的湖水,从它的深处震荡出破碎而又五光十色的光影,美丽得让人不忍拒绝。 
他忽然回想起冬木的圣杯战争。同样是流动着光芒的双眸,只是那时候如刀剑般锐利,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们的敌对立场。 
人还是一样的人,但他们之间很多东西都不太一样了。 
只能用时过境迁来解释。虽然guda子解释过现在发生的与过去发生的圣杯战争的区别,但他并没有什么兴趣搭理,即便真的存在差别,它们也只不过斗争的方式不一样罢了,毕竟本质上都是杀戮,怎么看都够糟糕。 
但此刻看着那个又熟悉又不太熟悉的姑娘,他想,也许,圣杯战争还是个挺不错的东西。 
…… 
许是他看得太久了,女孩有些尴尬。她眨了眨眼睛,努力扯出一个笑。 
于是他站起身来,语气和缓。 
“无妨。既然是美丽的东西,当然值得靠近仔细观赏。” 
为了取得最佳的观赏效果,许多店铺都将灯笼熄灭,长街上只余几个光源维持基本的照明。人们的眼睛都盯着夜空,孩子的脸上写满兴奋。 
吉尔伽美什将酒放在木栏上,那边阿尔托利亚也已经穿上了木屐。不同于室内的榻榻米,夏夜露台上光滑的地板上透着丝丝凉意,很容易着凉。准备好之后她偷偷觑了眼吉尔伽美什,后者手里拿着扇子轻轻扇着,表情平淡。耳环上流动着暗金色的光,清酒的味道若有若无地游荡,与夏夜特有的清新气味混合,令人格外地心旷神怡。 
宽松的和服微微敞开,露出男人肌理分明的结实胸膛。 
脸颊的皮肤忽然流过一层热潮,不用照镜子她都知道自己脸红了。所幸灯笼同色调的光晕救急,不然她很有可能找个地缝就钻进去了……骑士王动辄能够挥动圣剑消灭巨大怪物,也能在刀剑逼近时岿然不动,在外征战时高文他们受伤也不是没探望过,但,在暧昧气氛下和异性共居一室,对阿尔托利亚来讲,说是头一遭也不过分! 
啊啊啊啊啊!我该怎么办!!!! 
你在心虚什么啊骑士王!淡定!只是好朋友而已!!! 
这个想法稍稍平复了她的不安,没让她做出拔腿就跑的丢人事情。阿尔托利亚深呼一口气,将手搭在栏杆上,仰起下巴望着夜空。 
“都说烟花适合在低缓而宽阔的平原燃放,而这里是山区,视野不够开阔。”见烟火迟迟没有正式开始,阿尔托利亚便开口打破沉默,“但在烟花群集体绽放的时候,这里的烟火会比其他地方放的要亮许多,因为山区自有山区的好处。”正好一束金色的烟花试放,阿尔托利亚手指着两侧的山,“你看,烟花一旦上天,两侧的山都会被照亮,正与天上的烟花相呼应,所以气势反倒比平原的要足。” 
果不其然。深黑色的山坡流过一层绚丽的金色,并与天上的花朵交相辉映,天地如同被阳光普照一般光彩夺目,须臾间金色迅速褪去,像是太阳衰败,破碎的金色火光坠落至森林,最终消失不见。山区重为静谧的夜幕所笼罩,恍惚间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天明与黑夜的骤然转换让人应接不暇,的确是难得的美景。 
“此言有理。”吉尔伽美什微微点头。 
也不知道他今天是怎么了,除了必要的话以外一句都不多说,好像打定主意要让她尴尬似的……骑士王默默腹诽。 
短暂的试放后,烟花表演正式拉开序幕。色彩各异,千姿百态。有精致的雏菊,艳丽的大丽花,雅淡的樱花,还有叫不上名字的各种花朵,极致的绚烂在漆黑的夜空中盛放又凋谢,接连不断而又美不胜收。人们欢喜的面庞被映亮,男女老少交叠着双手,在心里许下各自的愿望。 
也不知道自己的愿望能不能成真……阿尔托利亚下意识地合拢双手。这一小动作并未逃过吉尔伽美什的眼睛。 
“害怕不成真的话就正儿八经地再许一遍。”他冷不丁地说,“我知道你在许愿树那里留了一张条。” 
“你怎么知道……?”阿尔托利亚有些心虚。都说弓兵视力好,他会不会看到自己写的是什么? 
“看见了。许的什么愿?”前半句还让她有种雷劈的感觉,听完后半句后阿尔托利亚这才松了一口气。 
“说出来就不灵验了,”阿尔托利亚煞有介事地往手里吹了一口气,然后在他面前晃晃说,“我把它保护在拳头里,谁都没办法知道……我给你讲个笑话吧。”她深吸一口气,“新年的时候,库丘林,我是说黑色的那个,他许了一个愿,也是谁都没告诉。刚一完事梅芙问他许的是什么,库丘林很不高兴地说他的愿望已经失效了……后来斯卡哈告诉我,库丘林许的愿望是‘我希望梅芙不要总是缠着我问东问西’。” 
“哈哈哈,真是个不好笑的笑话。所以你讲这个笑话的目的是?” 
“你可以自己体会。”阿尔托利亚赶紧转移话题,“你呢,你许了什么愿望吗?” 
“正在许。”他看着她,“你会跳舞吗,saber。” 
这个名字让她骤然一愣。从十年前……不,身为英灵的他们早已可悲地没有了时间概念,总之,从他们跨越了难以计数的时间、在冬木、在迦勒底……相遇时,即便其他人也拥有过相同的代号,他都会这样称呼她,带着一丝永远不会被替代的熟稔,仿佛故人来。 
好像真的很久了。若换作寻常人,或许已久到白发苍苍,也有可能根本未曾相遇见过。 
“会。”阿尔托利亚说道,“以前会,而且是男步,不过都忘得差不多了……所以基本是不会。” 
“那就是不会了?” 
“嗯。”阿尔托利亚老老实实地点头。 
“正巧,我也不会。”他朝她伸出手。“还请指教。” 
“你确定要让我指教你吗。”阿尔托利亚低下头,男人只穿着布袜,而她穿着木屐。这要指教一下的话……大概得疼死。 
“没事。” 
…… 
阿尔托利亚犹豫了很久,还是把手交了出去。两只手慢慢靠近,最后在半空中相遇。那手的指节修长而有力,比她大出不知得多少,他握住她的指尖,将它严严实实地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 
男人的手很宽厚,温暖得让人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另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腰上,触摸得相当冷静。男人带着她轻轻摇晃,像是母亲安慰孩子一样温和又柔软的频率。一时间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一样瞬间万籁俱寂。听不到人群的喧闹声,也听不到烟花绽放的声音他们一言不发,世界好像只剩下他们彼此的心跳声,断断续续,格外清晰。 
从露台一端直到末尾,当他们即将转身的时候,他的手微微用力,将她带入自己的怀里。 
她只觉自己脊背一僵,身上忽地出了一层细汗,心脏如梦初醒般剧烈地跳动起来。 
…… 
很多事上,她对他有着这样那样的亏欠,或是身不由己,或是发自真心……但也许还有弥补的余地,在迦勒底,在这里…… 
至少今天……她不会决绝地拒绝他的要求。 
阿尔托利亚闭上了眼睛,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把头埋得很低,但仍然掩饰不住睫毛的颤抖。 
“喂骑士王。‘对不起’三个字都快写在脸上了”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难辨喜怒。“不必觉得你对我有亏欠,这让我感觉自己的一厢情愿很是廉价。如果你还是觉得愧疚,我说过,我原谅你了,从那时起就是这样。把头抬起来。” 
“不行。”她仍旧是低着头,眼泪已经无声地掉了下来,落在地板上绽开透明的花,“我会踩到你。” 
敏锐如他,即便喝了很多的酒,他能洞察一切的判断力也仍未受到影响。可这么释然的他,和她多数时候看到的那个唯我独尊的人是那么的不兼容。既没有狂气与骄傲,也没有愤怒或责难,只有求之却不得的失落与些微自嘲……像是那个暮色绚烂,一切都无法挽回的黄昏时,脸色苍白唇角带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碰触她的人。 
泪眼模糊之中,她听到他说。“没关系。原谅你了。” 
甚至是一样的语调。 
吉尔伽美什抬起手抚上她湿漉漉的脸颊。终于有了温度。 
就像在做梦一样。 
英灵没有睡眠,也不会做梦,他们看到的景象不过是发生在各个自己身上的真实经历而已。这一个世界的本体虽随着黑夜闭上了眼睛,而在某个截然不同的时间线上,另一个自己也许正在享受没有战斗的平淡日常,抑或者是正在慢慢地流出鲜血,慢慢地无声地死去。吉尔伽美什参加过的圣杯战争有很多次,也理应会被各种纷乱景象占据大脑热闹得像是一锅煮开的粥,但每当他一闭上眼睛,浮现出的必然是循环的一幕。 
决战时那夜色美得像玫瑰,可当时的他只能感觉到彻骨的寒冷。血液流尽带走了最后的热量,夕阳的光芒黯淡得如同飘摇的蜡烛,甚至在碰触到她面颊时,也没有感受到皮肤接触时温热而踏实的触觉,他的手中一片冰冷……最后的最后,是铠甲阻隔了他们唯一的接触。 
有些经历是刻在骨子里的悲哀。如同那么渴望的白月光,即便伸出了手,却永远无法触及。 
“你想不想知道我的愿望。”他握着她的手。 
“说出来就不灵验了。”阿尔托利亚低声说。 
“不需要说。” 
他俯下身。温热的手划过她的耳朵,轻轻扣住她的后脑。在映亮了整个夜空的烟花之下,男人的吻如蜻蜓点水般落在她额头。 
烟花在他们两人身上勾勒出缄默的剪影,断断续续,时隐时现。 
温热的触感真实而有安全感,清酒的味道在鼻端徘徊,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溢出。 
——她向谁索取过温暖吗。没有,她曾以石中剑为誓斩却一切感情,恭敬地将自己献至理想,从未、也不愿流连于某个可能让她陷于软弱而不切实际的梦想,选择将一切都投入到自己的责任之中而毫不足惜,可她此刻竟罕见地动摇了,完全不舍得离开眼前这原本不打算依靠的人。他的胸膛散发着热度,那是她从未得到的安心感,如同身处寒冷之地、渴望着火光一样,让茫然不知归宿的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只要靠近一点点,只要能稍稍暖和一些,哪怕能多一点点的力量,就会有勇气再次冲向未知黑暗,义无反顾。 
“你只是累了,骑士王。”他低声说。 
“……” 
“不要露出这么勉强的表情。这不是软弱,也不是退缩,不过是人之常情。”他的另一只手仍摩挲着她的脸颊,“再逞强下去,总有一天你会疯掉的。” 
“我……”短短的一个字都满是哭腔,许是满脑子还没哭出来的水把管说话的地方泡了,她哭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拿漂亮的浴衣袖子不住地擦眼泪。 
 
烟火大会终于到了最高潮,随着压轴花色的绽放,人群的欢呼震耳欲聋。但他们两个都敏锐地从中听出了异常的声音。几秒钟内,欢呼声被骤然拔高的尖叫声取代,飞溅的血花喷到了灯笼的骨架上。街上燃起了熊熊大火,灯笼和布帘的碎片在火中翻滚,人们惊慌地四散奔逃,各种东西洒了满地,苹果糖酥脆的外壳被踩得稀巴烂,玻璃碗摔在地上,金鱼在迅速蒸发的水洼中徒劳无功地挣扎着。 
“出,出事了,吉尔伽美什!” 
“我知道。”他简短地说。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饶平从容冷静如英雄王也好不容易恢复平静。在阿尔托利亚完成武装后,他的EA和神话礼装也已经准备完毕。两人一同望向长街。 
“要小心。”他低声说。 
阿尔托利亚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随即从他面前迅速跑过,纵身跃上栏杆。 
她放松身体,任由自己落向地面。 
一瞬间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跳下来的只有一个身体,而灵魂,像是落在了那个已经烧起来了的和屋里了似的。脚步如同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绊着,使她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那个人的名字就在嘴边。 
她猛地回头。 
“吉尔伽——” 
眼前却只有那栋和式小楼,而他,却已经消失了。 
一定要活着回来。因为……约定好的这一天,还远未结束。 
一定… 
阿尔托利亚咬紧嘴唇。 
 
 
“是在冬木出现过的人形生命体!”凛君大吼。毫无疑问,这里的人理正迅速走向崩坏,虽然原因尚不得知,但危机一旦扩大,就会给业已摇摇欲坠的世界以根本性的破坏,迦勒底众人陷入了自保与任务之间的两难境地。 
“职介判明!是saber阶!”玛修急促地说。 
凭借两发令咒,玛修连续释放宝具,短暂地争取了疏散人群的时间,正当凛君准备第三次下令的时候,库丘林出现了,他的怀里正抱着已然陷入昏迷的斯卡哈。 
虽是个可靠的战力,但活动受限的库丘林很难集中注意力独力支撑。他将斯卡哈护在怀里,硬是用背接下了人形体的凶狠一击。 
他转过身来,带着棘刺的长枪划出一个半圆将敌人切断,暂时清出一片空地,他剧烈地喘着气,显然是耗了很多体力。可是后面不知道还有多少波,迦勒底组支撑不住也许只是时间问题。 
“库丘林!”凛君用魔术斥开一只人形体,朝他跑了过去。 
“她没事,没问题。交给我。”库丘林面无表情,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在滴血,“我还得去找我的master,失陪。” 
“不用担心我。”凛君点点头。语速很快,“找到guda的时候一定要赶紧和迦勒底联系。” 
库丘林点点头,长尾一扫,他再次冲向已然逼近的敌人。 
“凛君!”罗曼的声音正好响起,迦勒底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听我说!留下一个宝具在对城以上规模的从者,剩下的人迅速撤回来!” 
“你说什么?”凛君呆住了。 
“这个时空已经脱离了正常的因果律,在朝着扭曲的方向发展!”罗曼大吼,“虽然破解出原因肯定会有很大的用处但……你们不能全灭在那里!留下一个从者毁掉这个城市,避免它再发展成一支不受控制的时间线!” 
“可是留下来就等于死!我怎么可能叫他们这么做!” 
“只要把结果告诉吉尔伽美什和阿尔托利亚就好了,他们会明白的。”罗曼说,“他们都是王,知道自己的夙命所归,guda也会理解的。” 
“可恶……”凛君咬紧牙关。 
鬼魅般的影子出现在他背后,凛君借着碎玻璃片的反光看到了锋利的刀刃,但再作出反应已经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利刃切割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刺目的金色光芒划过,宛若黑暗中骤然降临的神祗。人形体被巨大的冲击力抛向十米开外。一连串的变数发生在眨眼之间,凛君一时间有点发懵,隔着烟尘看不清攻击者,他转头看向人形体飞出去的方向,被击中的敌人被一击贯胸,瞬间就已经失去了生命力。 
泛着华贵光芒的刃口,还有这等极端凌厉简洁的攻击方式…… 
连续几次远程攻击将凛君身边迅速地清理干净,空气中的尘土被多柄高速飞过的刀剑吹飞,凛君这才看清了攻击者。 
“前辈!”解决了几个人形体的玛修终于回到凛君身旁,两人一起朝着光芒发出的地方看去。 
挺拔而线条分明的肌肉上,红色的光芒闪动若流水。吉尔伽美什抱着胳膊,闲闲地站在维摩那之上,身后射出了刀剑的漩涡明亮刺眼。那个桀骜的身影所散发的气场,如同重又复活的神明,其散发出的威压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膜拜。 
“过来,杂种。”愣神间凛君听到英雄王在说,“你要是死了,骑士王可就不好留在迦勒底了。” 
 
 
已经记不得挥了多少次剑,只是机械地重复着类似的动作,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借助森林中略带起伏的地形和漆黑夜色的掩护,阿尔托利亚终于得到片刻休息的机会,她疲惫地单膝跪地,剧烈地大喘气使得一丝腥甜涌入喉间,她有些难受地咳嗽了起来。 
由于同为剑阶,加之人数上她处于劣势,即便是百战百胜如骑士王也渐觉力不从心。为了将大多数敌人吸引过来,她跑了很大一圈才将它们的大部分集中在了一起。原本她是想用宝具来集中处理,却因缺乏np储备而陷入了苦战。 
为了换取最大杀伤,每次她都选择用暴击来击退敌人,代价是np迟迟都不满。 
情况比她想得要棘手。这些人形体虽不知来处,但无论从反应速度还是机体强度上来说,都可能与以近身战专长的英灵一较高下,尤其是它们满np时威力极强的杀招,仅仅一击几乎切掉了她的半个肩胛…… 
圣剑落在草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阿尔托利亚捂紧右肩,大量失血让她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远处,化为火海的长街映亮了这里的半片森林,火光在她苍白的脸上投射出跃动的、不规则的光影,那双翠绿的眼睛从未若今天一般黯淡。 
她觉得自己要死了。右手基本已经废了,即便是弯腰用左手去捡圣剑,都会被剧烈的疼痛折磨到几近昏厥。 
难道要死在这里了吗? 
她想起梅林跟她说的,当一个人临死的时候,他的脑海里总是会出现过去发生过的各种各样的事情,一件一件历历可数,有的都能完整回忆起每个细节,清晰得就像刻在脑子里一样,而想起最多的、画面最清晰的,往往是这个人最难割舍的东西。就像在剑栏走向尽头的时候,她想的最多的是……圣杯。 
此刻她脑袋再次被各种过去填满。那么。现在的话,会是什么呢。 
她闭上眼睛。仿佛沐浴在无尽的玫瑰色黄昏之中,落日的余晖柔和又温暖,她拄着剑,独自一人立于最后的战场。 
不是剑栏。而是柳洞寺,刚刚在这里上演了她与吉尔伽美什的决战。 
风轻轻刮着,将最后飞扬的尘埃吹向天边,然而整个世界却都残留着那个男人存在过的印记。 
破碎的、被风吹散的小小的呓语。 
每一个字的发音,说出每一个字时的感情,说出那一句话时他微动的眼波,平稳而温和的手。 
真是个可笑的巧合啊,骑士王想。这大概是这个世界给她的最严厉最嘲弄的惩罚了吧。习惯性地独自战斗,深入骨髓的固执与不甘,她为自己的信念而给予他伤口,却在最后的最后也体验到了相同甚至更猛烈的疼痛,就好像那道伤口砍在了自己的身上一样,虽未即刻发作而且自己浑然不知,但它却在时间看不见的余烬中缓缓开裂,逐渐地血如泉涌,让她痛不欲生。 
想不到,我也会落个和你一样的死法啊。 
魔力不足使得铠甲如蒸发般消失在空气之中,就连圣剑也光芒黯淡地放在身侧。一切武装都失去了用途,她靠在树上慢慢地闭上眼睛,等待着退场的那一刻。 
“竟然在等死,这可真不是你的风格,骑士王。” 
熟悉的狂妄语调,但她已经没力气去想那是谁了。 
幻觉吧……虽然这样想着,但她濒临消散的意志竟奇迹般地被维系住了。 
“别忘了,你还答应这一天都是我的了。想食言么?”他把她的头按在胸口。 
她像个孩子一样被人抱在怀里,从他赤裸的上身传来具有真实感的热度,脸颊上覆着吉尔伽美什镶着金属的冰凉护腕,阿尔托利亚的神志清醒了一些,眼珠呆滞地转向声源来处,愣愣地看着他。 
“怎么,只顾着平砍都砍傻了?我是个活人,可不是天堂的狗屎。”他略带调笑意味地回看过去,低头贴上她的额头。“你就这副表情面对迎接你回去的英雄么?张嘴说话。” 
“……”他的声音里有一种奇怪的、安抚性质的意味,她一时不知道说着什么。讷讷地等了一会,她轻声说,“吉尔伽美什。” 
“比以前深仇大恨的语气好听多了。”他抱着她上了维摩那。迅速而平稳地上升至空中。阿尔托利亚靠在英雄王的怀里,用有些模糊的视线向下望去,不只是那条长街,森林也已经烧了起来。不时有树木被烧得倒了下来,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不久前还布满绚丽烟花的夜空,已被火光映亮了半边。 
就好像整个城市都烧了起来,宛若地狱,与已被污染的冬木几乎别无二致。 
“guda,凛君,你们决定好了吗。”罗曼的声音响起。这一次不仅仅是两位master能听到,维摩那上的所有人听到后都陷入了沉默,气氛诡异。 
“saber的身体状态很难能发动Excalibur了,而且np不够。”凛君开口说,“我的三划令咒都用掉了,即便用上加速回复的魔术,时间也赶不上。” 
“吉尔伽美什……”guda似乎是哭过了,极力压抑着哽咽。 
“我知道。” 
“决定了?如果是吉尔伽美什的话,他只有留在这里等所有人都撤离后才可以发动EA。”罗曼说,“因为EA的属性是「对界」,不可控且无差别的攻击,所以当它解放的时候,只有离开这里才能不被波及。” 
淡蓝色的火焰逐渐变得稳定,时空隧道正在逐渐成型。凭空悬浮在夜空中,视野所及只有空洞单调的黑暗。 
“以令咒之力,以藤丸立香之名下令。”guda的声音在颤抖,但一字一句地很是清晰,“吉尔伽美什,解放宝具!” 
狂风大作,那是EA走向觉醒,刀刃盘旋交错,高速切割着空气时所发出的尖锐呼啸。 
“要走了,saber。” 
冰凉的手在她的脸颊轻轻游走,那是英雄王带着护甲的手。他盯着她的眼神与那天别无二致。 
吉尔伽美什。 
“你……”如深墨滴入清水一般,不安的感觉在心底骤然扩散。她握住吉尔伽美什的手。 
“你要去哪。”她的声音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 
“你既明白,我就不说了。”他抬手拢起她飞散的头发,在尖啸的风之中低头吻她。 
额头,鼻梁,眼睛,被泪水濡湿的脸颊,最后是她颤抖的唇。他的势力长驱而入,轻而易举地打开了她的牙关。极尽温柔缠绵的一个长吻,她依靠着他渡来的氧气才没有眼前发晕。 
guda和凛君静静地等待着,一句催促的话都没有。他已决意赴死,只不过被些许的遗憾暂时耽搁了步伐。无论多么高傲强大的人,心底都会有隐隐疼痛着柔软之处。 
她理解这个吻的含义。这显然是一场离别,虽然世界在崩坏,一切都在瓦解,但……还是让人情不自禁地眷恋这最后的温柔。她紧紧地依偎着他裸露的胸膛,其散发的热度直透进她的灵魂。 
她多么希望这一切这是场梦,可清酒的香气却一如他吻在她额头时一般浓郁,提醒她,不要忘记,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不要走。 
拜托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百年。他松开了她,抬起手盖住了她的眼睛,下巴抵着阿尔托利亚的额头。 
“不要哭,骑士王。” 
他的语气温和得像是在安慰噩梦中惊醒的孩子,有着难得的温和,“这是身为王的义务,你应该理解才对。不要哭了。既然那个红头发的有本事召唤我第一次,就一定还会有第二次。我们还会在迦勒底见的。” 
吉尔伽美什站起身,她虚弱的手随之无力地滑下。 
“不!”她挣扎着要去抓他,手在半空中维持着绝望的形状。 
凛君和guda一边一个扶住了骑士王,狂风刮得他们睁不开眼睛,骑士王徒劳地想要向他靠近,却被紧紧控制着,动弹不得。她竭力睁大双眼,夜空中,吉尔伽美什被骤然加大的风压托起,他悬浮在城市上空,光芒沿着身躯上纵横的红色花纹逐步游走,为它们镀上一层夺目的金边。 
“不!!!”她只能发出这一种声音了。 
时空隧道终于准备完毕,凛君和guda疏散了所有人后扭头看向吉尔伽美什。 
EA极致地绽放,以被拖慢了两倍的速度进行觉醒。虽美丽得能使世界上任何一种烟花都为之失色,而至高的破坏性使天地轻易地崩陷,沉闷的钝响使人肝胆俱裂。 
“吉尔伽美什啊啊啊啊啊啊!!!!!!!!” 
火光冲天,那桀骜的身影也被火光吞噬,消失在世界的尽头。与此同时,时空隧道严丝合缝地彻底关闭,象征着迦勒底的浅蓝色已经依稀可辨。 
“别哭了guda。”凛君低声说。 
“要,要你管。”guda别过头去,但一耸一耸的肩膀还是出卖了她。 
胳膊上骤然坠落的重量让他俩一惊,凛君低头看去,阿尔托利亚无力地向前栽倒,失去了意识。 
 
回到迦勒底,阿尔托利亚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guda和凛君扑到面前大声地叫着她的名字,但她当时根本没有力气去回应。像是陷入无穷的大海之中。胸腔充塞着苦涩而浓咸的液体。凛君和guda好像在水面上浮着似的,那么遥远,只能看到晃动的人影。 
那人影恍惚间让她回到了那条人头攒动的长街。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他们对坐饮酒,一言不发,气氛尴尬得像老情人会面。 
在红色的挂满灯笼的露台上起舞,心跳如鼓,谈不上技巧与美感的动作都做的笨拙而小心翼翼,烟花在头顶起落,地板上投下他忽明忽暗的轮廓,像是由泡沫组成、随时会消失一样。 
脸颊、唇边仍有余温和清酒味道的吻。 
温暖的胸膛,环着她的有力的臂膀,独一无二的安心感。 
还有。映亮天空的大火中,他的红色眼睛。 
如果这一切是一场梦的话,请让我早点醒过来吧。迦勒底一样的和平,你也是那个狂妄自大不考虑别人感受的傲慢家伙。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说好的一天也没结束,不守约可不是你的风格啊吉尔伽美什!!听不到吗你?! 
于是眼泪就悄悄地流了下来,像是水滴落入了黑暗洞穴中的一潭死水一般,在她的心底泛起波纹。 
有句话虽未张口对他说过,从来没有传达给他,但她知道,无论她说还是没说,结果都是一样的。即便梦醒了,即便睁开了眼睛,她也依然看不到他。 
那句话是…… 
“——一定要活着回来…吉尔伽美什。” 
 
一切都结束了之后,guda来探望过她。这几天里,骑士王的伤已经痊愈,并且根据别人的描述,骑士王的情绪平静得让人不可思议,乍一看还会以为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但此刻与骑士王面对着面,guda才能够明白原因,与其说是有强大的心理素质能抵御冲击,倒不如说她面前只是个躯壳,而魂根本不在这里。骑士王穿着柔软的睡衣,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绿色的眼睛正常地转着,像是个被逼到墙角的小动物。 
“你不需要为这件事自责。”guda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只要他在的话,就决不会让你赴死,并且,就能力而言,还是他更适合搞破坏。” 
阿尔托利亚默默地听着。 
“说正题吧。你知道,迦勒底有特殊语音系统,毕竟对于你们英灵来讲,这么大的世界里,能碰到个熟人的话还是挺有亲切感的,总是会忍不住说两句什么,虽然对于你来讲英雄王并不是这样的存在……而且据我所知你对英雄王的评论还很客观。”guda说,“看上去他并未留下针对你的评论,但实际上是有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系统没有显示出来。” 
“我给你留一把钥匙,在主控制室能听到,我和罗曼打过招呼了。”guda把钥匙放在床头,“等你恢复好了就去听听吧,他对你真的很上心。” 
“谢谢。”阿尔托利亚轻声说道。 
“对了,还有个事。”迎着阿尔托利亚无神的目光,guda将某个精巧的物件放在床头,“是的…你在昏迷的时候,的确有把什么东西紧紧握在手里…对你或许有很重要的意义,现在我还给你。” 
guda走后,她伸手将它握在手里,怔怔地看了很久。 
漫无表情的面具崩溃,骑士王终于开始呜咽。 
 
三天后,调整好了心态的阿尔托利亚敲开了主控制室的门。 
“能想到把敌人集中到一起来减少对guda他们的威胁,就战术和勇气上来说,你表现的很好。”罗曼给她倒了一杯水,“虽然吉尔伽美什死了,但你也不必自责,因为更适合搞破坏的毕竟是他的EA。” 
“您和guda的说法简直一模一样。”阿尔托利亚竭力扯出一个笑,一听到那个名字,她总是控制不住的难受。 
“当然。因为guda就是我开导的。”罗曼微微一笑,“失去吉尔伽美什对于她来说当然是个很大的打击,首先,吉尔伽美什生活的年代距今比任何一位英灵都远得多,召唤的难度也高了不是一个档次。guda本人为此付出了很多努力。再者,吉尔伽美什这个人很难相处你也知道,所以作为一个没什么经验的master,guda能被他认可是个很不容易的事情,guda很珍惜他们建立起的信任关系,这是更重要的一个原因。” 
“他还有可能……再来到迦勒底了吗?”阿尔托利亚开口,声音艰涩。 
“理论上讲,很难,毕竟和英灵们普通的「受伤退场」不一样,他的情况是「完全的摧毁」,即便灵基仍然在迦勒底,要想让他形体恢复的话也只能重新进行召唤,这不仅考验本事,也需要运气。”罗曼说,“但就像他自己说的,既然能有第一次就肯定会有第二次,这不是不可能的,如果有更加具有指向性的触媒和晶石,几率会高出来很多的。” 
“他用过的酒杯,算么?” 
“也许可以吧……具体还是要看实践效果的。”罗曼有些犯难,“这样吧,你把它留在这里,我帮你做下分析怎么样?” 
“那就拜托您了。” 
“不过可以冒昧的问一下,你是怎么想起把他的酒杯带在身边的?” 
“因为……”阿尔托利亚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摇摇头。罗曼是决不会理解他们之间的约定的,与其费力地跟一个局外人解释,还不如选择沉默,自己明白就好。 
“就是这。”罗曼送阿尔托利亚到房间门口,替她推开了门。“按来到迦勒底先后顺序,吉尔伽美什的编号是12,左数第一个柜子,第二行左数第七个。” 
“谢谢您。” 
阿尔托利亚把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转,啪嗒一声打开了锁。抽屉里的东西不多,有几张概念礼装的复制品,召唤触媒,耗尽了魔力而破碎不堪的呼符,还有一个……小小的盒子。 
她把盒子打开,有存储着声音的晶体,放在主控台的某个机关里就能听到声音。还有几张由魔力生成字迹的问卷。她将灵体放在一边,拿起那几张纸。 
她还做不到平和地去听他的声音,目前的她只能刻意规避。 
「你对xx英灵的看法是?」 
前面的五个空格分别写上了阿尔托利亚、库丘林、迦尔纳、恩奇都、还有伊丝塔的名字。她先从最后的看起。 
“哈哈哈哈哈哈,给我好好听着吧女神!飞蝗之群与沙尘暴,还有小孩脾气,这些混合起来就是你了!” 
这好像是一条有声音的评价。她苦笑。 
“无可奉告。” 
“虽然缺乏自我主张是个缺点。但除此之外倒好。特别是那个黄金之铠深得我心。可以说是这世上的第二品味。”真是个喜欢黄金的人啊,黄金之王。 
“……” 
…… 
手指颤抖着,她轻轻翻到写给自己的这一张。她将信纸展开在面前。 
“以无法抵达的理想为目标,那挣扎之姿正是地上独一无二的星。所谓星星便是于天于地都无法碰触的东西。所以才如此的美丽。” 
阿尔托利亚背靠着门慢慢滑坐到地上。 
什么啊。真的这么正经,有话为什么不好好说。 
喂。你这个人。虽然总是吾妻吾妻挂在嘴边,可任谁都会以为你是在玩梗开玩笑,什么事从来都不认真直接地挑明,重要的话一句都不说,弄得她既做故人也不是,做敌人也不是,她忽然想起guda说过的一句话,“只要他在,就决不会让你赴死。” 
好像的确如此。拿着剑一副不胜不归的表情,实际上在决战前就已决定好了败北的结局,并且确确实实地在他自己和她之间,选择了她。无论是这一次,还是那一次。 
在那个一切都已于事无补的黄昏里,他直到临死才说出“决定好要输给你”这种话,脸也摸了,大概是真的有诉尽衷肠,……以他的性格,肯定没料到还会有后来的狭路相逢。来到迦勒底以后装作摸脸什么的都没发生过似的,轻佻浪荡让她搞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只好努力当作朋友相处,就连前几天临诀别的时候,也还扯着个什么王道说个没完。如果不是他的吻,不然她至死都猜不到,他渴望的既不是敌人也不是故人,而是恋人。 
如果能早点看到这句话,或许那个晚上也不至于那么尴尬了,一切重新开始也都来得及。不过谁知道最后到底会怎样呢? 
只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就像在森林里你想明白的事一样,这是上天给你的惩罚。你拒绝去深入地理解一个人的内心,只是依靠自己的想法行事,想当然地推开了各种各样的帮助和温暖,以为别人都和自己一样无动于衷,并且心安理得。 
他傲娇是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当然是你不懂人心啊,骑士王。 
七夕快乐,那就七夕快乐吧骑士王。祝贺你,许的愿望成真了。 
真是有趣。 
阿尔托利亚一个人在屋里静静地坐了很久,眼睛泛酸,她不自觉地揉了揉,勾起嘴角自嘲得有点想笑。 
 
 
可嘴角还没来的及动一动,眼泪就已经无声地掉了下来。 
 
 
 
 
—————————————— 
 
精巧的瓷杯落在阿尔托利亚破碎的铠甲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高空中的风呼啸而过,残余的热量便瞬间随之而逝,就连那映亮半边天空的火光都无法温暖它丝毫。 
清酒香气如梦初醒地重新在她的感官中叫嚣起来,闭上眼,就好像仍然依偎在那个人的胸口一般。有满天的烟火,清甜的苹果糖,四周有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如同在向他们送上祝福。 
最终只有错过。 
她无意识地将它握在手心,就好像它是救命稻草一样。努力维持的意识完全溃散,guda和凛君的声音终于消失,世界陷入了一片安宁的寂静。 
 
——————————————— 
孤傲的王者挥动EA,天与地都崩溃开裂,发出沉闷的钝响。火焰纵横,极致的高温使人间成为炼狱。 
他知道自己回不去了,或者说,从变数开始的那一刻他就没打算要回去。但在被火光吞噬前的最后一秒,他还是短暂地思考了一个问题。 
 
英灵的形体溃散,疼痛感真实可辨,只是,有比伤口所造成的要更加剧烈的痛苦。 
 
 
她,会不会,哪怕有一丝的…希望自己回去呢。 
 
精致的瓷杯径自坠落,还未来得及接触到地面便开始碎裂,飞散的碎片与血液一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地面巨大的裂缝之中。 
 
 
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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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e金剑,产出已整理至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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